2025年10月的平頂山,風里裹著桂花香,58歲的李建國站在東工人鎮的“幸福里”小區門口,手里攥著一張邊角卷翹的照片。
照片里,23歲的他穿著洗得發白的中山裝,旁邊的女人扎著馬尾,穿藍布衫,懷里抱著個啃著蘋果的孩子,那是1998年冬天,他們在車間門口拍的,也是他和小馬最后的合影。
風里的“債”:27年的執念
他從安徽淮北坐了6個小時大巴趕來,背包里裝著妻子煮的鹵牛肉、自家腌的咸菜,還有一條疊得方方正正的灰色圍巾。“不是為了別的,就是想把當年的10000塊還給她。”
李建國摸了摸口袋里的銀行卡,指尖微微發顫,“那錢是她的救命錢,我欠了她20多年。”時間倒回2001年春天。
李建國剛從國企辭職,在淮北開了家小五金店,進貨時被騙子騙了3000塊,貨架上空空如也,房東催著交房租,妻子懷著孕,家里連買米的錢都沒有。“我翻遍了所有通訊錄,只有小馬的號碼能打通。”
他蹲在店門口,盯著手機屏幕看了半小時,終于按下撥號鍵。“建國?”電話里的聲音還是當年的樣子,帶著點平頂山口音的軟。李建國喉嚨發緊:“小馬,借我點錢?”
那邊沉默了兩秒,接著傳來清脆的笑聲:“多大點事,你把賬號發過來,明天一早我給你轉。”第二天早上,李建國的賬戶里多了10000元。那時候,平頂山國企職工的月薪才800塊,10000元相當于一年多的工資。
“我后來問她,這錢是不是攢了很久?她笑著說‘我爸給的養老錢,你先用著’。”李建國說,直到后來他才知道,小馬的父親那時候剛退休,每月只有500塊退休金,“她肯定是把自己攢的錢都拿出來了,還騙我說沒事。”
1991年的車間:那些沒說出口的“喜歡”
李建國和小馬的故事,開始于1991年的夏天,那年他23歲,從淮北老家到平頂山的“平煤十二礦”上班,被分到機修車間做學徒。小馬比他大兩歲,離異,在車間做統計。
“那時候車間里機器聲大,她總把孩子帶到車間,放在角落的小桌子上,自己趴在桌上算報表。”李建國回憶,“我沒事就幫她看孩子,給孩子買糖,孩子喊我‘叔叔’,她就笑著說‘以后讓叔叔當你爸爸好不好’。”
1990年代的國企車間,像個小社會。兩人一起值夜班,小馬會把自己帶的饅頭分給李建國,他則幫著修小馬的舊自行車;小馬的孩子發燒,他騎著自行車帶她們去醫院,路上風大,小馬把孩子裹在懷里,自己凍得直發抖。
他生日那天,小馬用攢了一個月的飯票換了塊蛋糕,“蛋糕上有個小太陽,她說‘祝你以后的日子像太陽一樣’。”“我們沒說過‘我愛你’,就是互相照顧。”李建國說,“她是我見過最善良的女人,從來沒抱怨過生活苦。”
1999年冬天,李建國的父親得了肺癌,臨終前拉著他的手說:“我想看著你找個本地的,能在身邊照顧你。”李建國知道,小馬是平頂山人,不可能跟他回淮北,他是獨生子,必須回去。
分手那天,他們在車間門口坐了很久。小馬把織了一個月的灰色圍巾圍在他脖子上,說:“回去吧,好好照顧叔叔。”她懷里的孩子睡著了,小手攥著他的衣角。
“我走的時候,她站在門口揮手,直到我看不見她。”李建國說,“那是我最后一次見她。”
2001年的10000元:雪中送炭的溫度
2001年的春天,李建國的五金店終于有了起色。他想給小馬打電話還錢,卻發現手機丟了,里面存著小馬的號碼,還有她發來的短信:“建國,生意好了記得告訴我,我替你高興。”
“我找了所有當年的同事,都說小馬后來換了工作,搬了家。”李建國說,“那時候沒有微信,沒有朋友圈,一旦失去聯系,就像石沉大海。”
這些年,他一直沒放棄尋找。每年春節,他都會給平頂山的114查號臺打電話,問“平煤十二礦有沒有統計員”;每次去鄭州出差,都會繞到平頂山,去東工人鎮的老棚戶區看看;甚至托人查了當年的戶籍檔案,可小馬的戶口早就遷走了。
“我總想著,她當年帶著孩子,怎么湊出的10000元?”李建國說,“是不是把給孩子攢的學費都給了我?是不是跟親戚借了錢?”這些問題像塊石頭,壓了他20多年。“我晚上睡覺的時候,經常夢見她,樣子,笑著說‘建國,你來了’。”
現任妻子的“底氣”:我支持你,我不吃醋
李建國的妻子王秀芬,是他回淮北后認識的。“我跟她提小馬的時候,是結婚第二年。”李建國說,“我怕她吃醋,可她聽了之后,反而說‘應該的,人家當年幫了你,咱得找到她還錢’。”
這次去平頂山,王秀芬特意給李建國裝了滿滿一背包東西:鹵牛肉是她凌晨3點起來煮的,咸菜是自家腌的,還有一盒淮北的“蜜三刀”,“要是找到小馬,給她帶點,就說我們謝謝她。”
